跟@betty不同,我是非常喜欢别人去翻我老底儿的,甚至加了很多诱导别人去翻的功能,比如历史上的今天,比如相关贴,比如标签云。很遗憾,似乎喜欢这么做的朋友不多。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上午又试图把以前一些写得比较用心的专题整理出来,放到menu上。
整着整着,整得人都不太好了。
因为我写过一个系列《听姥姥讲过去的故事》。
上一辈的四位老人里,爷爷和姥爷在父母结婚前就已经去世了,对我来说完全只是墓碑上那几个字。奶奶在文革中受了刺激,得了神经分裂症,成天浑浑噩噩。所以虽然奶奶一手把我带大,但从来也不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给我讲故事的,只有姥姥。
姥姥本来生在一个挺有钱挺有钱的家里:爹是做生意的外来户,妈家里是小平岛一代的大户。据说姥姥他爹生意一度做得非常的大,在哈尔滨开了大酒店,在沈阳苏家屯一带也置了不少地,本来要把妻儿接到哈尔滨的,但姥姥怕冷,坚决不去。
姥姥是独生女,家里又不缺钱,所以可谓娇生惯养来的。20年代大连的桔子全是从日本进口的,但姥姥喜欢吃,一冬天每天都能吃到。同样,那个时候一般女孩儿是不读书的,但姥姥念了四年私塾。一个班里,就俩女孩。
后来姥姥嫁给了私塾里的同学,比她小一岁。也就是我姥爷。
当然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姥爷家也是“大户人家”。姥爷在家里排行老三,跟姥姥结婚的时候还在念书。姥爷家的买卖和地归老大管,老二失踪了,爹归老三管。开始的时候没分家,老太爷觉得亲哥们总是会相互照顾的,住在小儿子家里算偏爱了。结果咧,他把权交出去之后不久,整个家就失控了。老大两口子又抽又赌,他跟老三没啥收入只能看人脸色。老爷子一看不好提议分家,但又不知道那俩货账上到底有多少钱,弄来弄去,只有自己名下的一处房产可以分。就在这个时候,姥爷得了肺结核,不久后就留下五个半儿女去世了。嗯,那半个就是我妈,遗腹子。姥姥说那个时候其实链霉素已经问世了,但家已经败了,买不起。
只能说,姥姥的爹看人的水平太凹了。
另外一边,姥姥的爹同一年也去世了。后来公司的财产也被合伙人侵吞,没剩下什么(孤儿寡母也不知道有什么)。寡妇跟公爹是没法一起住的,姥姥就搬回了娘家。老爷子倒是一直同情这几个没爹的孙子,常过去补贴一点儿。家倒是分了。在两个“外人”姑爷的主持下,那处36间的房子分成了三份——姥姥分到了10间房子,一个门楼子和一口井。即使是这样,房子的管理权也在老二手里,每个月收上来的房租,交过来的也不知够不够数。以后的60年里姥姥每次提起分家这事儿就觉得受了欺负。小时候我曾经很天真的提出:“有井还不好,可以让他们用水交钱啊!”我妈及时浇过来一瓢凉水:“家里一个男的没有,谁去收,你大舅那个时候才15岁!”老爷子也后悔。要是不分的话,起码这笔租子还是可以养活六个孙子的。
回到娘家后,姥姥跟太姥姥俩靠做零活和卖家产养活六个孩子。然而,这个时候土改已经开始了。虽然家已经败了,虽然见不到几个租子,但姥姥家还是被扣上了地主的帽子。批斗的时候姥姥就站在台上,一声不吭。等斗完了,问姥姥你承认不承认画押不画押的时候,姥姥就说:“我不识字,不画。”尤其姥姥还有一招,就是领着老舅(3岁)抱着我妈(1岁)。这样派下来的干部也没什么办法。好在都是沾亲带故的,除了派下来的人,倒也没多少人愿意来欺负孤儿寡母。
老爷子每天出去找钱或者变卖家产,就这么维持着到了1955(?)年,这年我三舅10岁,打问号是因为我不确定他用的是实际的虚岁还是跟年头走的虚岁。正月初四。老爷子带着三舅这个最能吃的小子去吃他的大姑娘,可能也是想要点儿钱。喝了点儿酒,老爷子忽然喊了一句:“小三儿啊,我不行了。”然后就死在了三舅背上。三舅一向胆大,我觉得绝对跟小时候的这次经历有关。老爷子死后,唯一那点儿租子也没人帮着要了。
50年代中期这段可能是最困苦的日子,没正经收入,老大在沈阳念书,剩下的孩子都未成年。据说那个时候赶海弄上来的东西是不准卖的,但我姥姥不管那套,有人来管就跟人耍无赖。嗯嗯,我那年幼的老娘这个时候仍旧是个博同情的道具。孤儿寡母嘛,人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只是二舅三舅经常出去跟人打架,要把人脑袋开瓢了,出个医药费那真是肉疼啊!姥姥一生中最困苦的,就是这几年。
再后来,就合作社了。土地入股挣公分什么的,姥姥家里反而好过了一点儿。二舅已经是标准的劳动力了,大姨也被招工能挣钱了。再加上姥姥,虽然还挨饿,但也算有了转机。
困难时期,四个大的没受太大影响,起码生产队跟工厂里是有饭吃的。只有老舅跟老娘饿得不轻。天天稀粥海蛎子,马路上捡个葱叶都舍不得吃。
期间的四清和后来的文革,反而没受到太大的打击。说是坏分子就坏分子,说是富农挨斗就挨斗。白天拿个红本本对着太阳一顿念念有词爱咋骂咋骂,月底要是少了我的公分就坐生产队长家门槛上不走。70年代,姥姥就是这么过来的。
78-79年,姥姥的肾病又发作了。严重的时候一周尿不出尿,全身浮肿得厉害。住了几次医院,最后一次,三院的大夫诊断说是尿毒症,下了病危通知单。然后被“偏方”救了回来。
从那以后,姥姥就丧失了劳动能力,开始了在各个子女家漂泊的日子。
77年老舅结婚,姥姥从自己的房子里搬了出来,住到大舅家。
78年开始生病,住大姨家,因为离医院比较近。
81年病好得差不多,又回到了大舅家。
84年大舅跟大舅妈干架,正好我家搬了新家,就来到了我妈这儿。
85年回到大姨家,因为几个舅舅嫌我家远(可他们也没往回接!)。
87年到了三舅家。
89年三舅妈车祸去世,又回到大姨家。
91年大舅跟大舅妈彻底分居,跟厂子里借了套简易房,又把姥姥接了过去。这套房子离我家很近,我妈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回去一趟。
95年大姨家的大表姐弄了套房子,大舅跟姥姥一起搬了过去。
03年大舅年岁已高,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姥姥,搬去了自己的房子,剩下兄弟姊妹出钱找保姆。
06年老妈实在找不到耐得住寂寞的保姆了,一怒之下把姥姥接到了厂子里。
09年厂子动迁,姥姥继续留在爸妈的新家。
昨天是姥姥的100虚岁的生日。按本地传统,去年的99岁的生日当百岁过,已经大办过了,所以昨天只是家宴。老人家收拾得整整齐齐,半躺在沙发上。但每个回去的后辈问好的时候,她已经不回话了。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说不出来,亦或是来不及反应了。姥姥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听着收音机,翻着字典,让我教她写字的姥姥了。也不是那个盘腿往对面一坐,就开始给我讲过去的事的姥姥了。
二舅三舅老舅都已经进了门之后,老人还是坐在那里望着门。
他的儿子孙子们只顾着聊天,只有我这个唯一在场的外孙注意到了,那颤颤巍巍只抽动不出声的嘴形,分明是去世的大舅和因为赡养老人问题跟两个舅舅闹翻的大姨的名字。
你家这故事还是挺耐看的,我家的故事,估计只用2.3百字就能描述的出来……
那不挺好吗。对后人来说是故事,对当事人来说可都是一道道的伤疤。
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更多的是愧疚。
我倒没什么觉得愧疚的,毕竟差了一辈人。而且我父母做得很好了。
说起来,因为没见过,我连我姥爷的名字都得想半天。
这么大年纪了,真是有福之人
老了之后还好,但年轻的时候受了太多的苦。
100岁,真好,希望我外婆也能这么坚挺
现在93岁,耳朵不灵光,跟她说话习惯要么呐喊式要么就凑近了说。
我姥姥后来眼睛基本看不见了,肾不好的人老了据说都这样.去年99岁之前神智一直清醒,但去年过生日前后摔了一交,爬起来之后就糊涂的厉害,不仅说不上来完整的句子,连饭都不会自己吃了,得我妈在一边看着,大小便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了.所以过去的一年我妈比之前加一起都要累.
我奶奶今年也是93,也是耳背的厉害.
现在的社会比以前好多了,可是家家那本难念的经还在,为什么要念呢,人都不信佛进庙烧香了。
生意经,婆婆经,育儿经,马屁精,三字经,圣经,月经……这些和尚都不念的。
老一辈年轻的时候 日子过的很是辛苦啊 拉扯一帮熊孩子不容易 好好孝顺长辈才是真理
有钱出钱倒是没错,问题是出力的就我妈一个……
现实生活中你认识Betty?
随意@Betty。。。,人好,就是这么任性
为啥现实中不认识就不能@?
Betty是我过去这个冬天重新找到写博动力之后才认识的。
噢,我就是问问,我以为你们都认识的。看样都是元老啊。
我感觉跟她挺投缘。她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